怙主 果碩仁波切講授
敬禮至尊諸上師
- 一切佛語心要義 諸聖佛子讚揚道 有緣求脫者津梁 我當隨力而宣說
- 彼不貪著輪迴樂 為令暇滿不空過 勸依佛喜道諸賢 具清淨心善諦聽
- 無真出離難止息 捨求有海安樂果 貪著有樂能縛身 是故首當出離心
- 暇滿難得壽不留 修習能斷今世欲 業果不爽輪迴苦 數思能斷來世欲
- 至於輪迴圓滿事 不生剎那之希願 晝夜恆求解脫心 生時即起出離心
- 出離若無淨發心 執持修習終不成 無上菩提圓滿因 智者當發菩提心
- 四大瀑流猛漂激 業繩緊縛難掙脫 既入我執堅鐵網 復被無明大闇蔽
- 無邊生死生復生 三苦逼害恆相續 審思如斯眾慈母 當應引發殊勝心
- 不具通達實相慧 雖修出離菩提心 終不能斷生死根 應勤通達緣起法
- 能見世出世間法 果隨因行永不誣 能滅實執諸所緣 此乃正入佛喜道
- 現分緣起不欺誑 空分遠離實執意 若時二者別現見 爾時仍昧牟尼旨
- 唯見緣起全不誣 即滅實執取境相 若時同起非更迭 乃圓成正見觀察
- 此復現相除有邊 及以性空除無邊 若知現空顯因果 不為邊執見所奪
- 如是聖道三關要 若得如實通達時 子應依靜勤精進 發奮速疾修究竟
菩提心的功德利益
宗喀巴大師於聖道三要中,嘗云:「出離若無淨發心,執持修習終不成。無上正覺圓滿因,智者當發菩提心。」行者思惟此生能獲得暇滿人身,是極為殊勝難得且具足極大義利,然而死亡卻隨時可能降臨,故此生的執著與貪求不具有任何的意義,行者至少須生起希求獲得來世利益的出離心。行者復深入思惟,來世縱能往生人天善趣,卻依然無法擺脫善業與惡業的流轉,故應惕勵自己生起能從輪迴中解脫的堅定出離心。然而,行者若僅止於生起出離心,則僅能使自己一人從輪迴中解脫,如此,將無法盡除一切過患,遑論成就廣大究竟的圓滿與功德,故行者應進而生起能成就一切圓滿與功德的菩提心。
出離心為小乘佛教修持的重點,行者若欲具足修持大乘教法之因,入於大乘佛教之門,除需生起出離心之外,尚需生起以慈心與悲心為基礎的菩提心,若行者未能生起菩提心,縱然擁有強大的禪定力與神通力,依然無法入於大乘之門。唯有修持菩提心,方能成就無上正等正覺,且具足能力度化一切有情眾生,將其安置於究竟的安樂之中。
小乘的聲聞、緣覺(獨覺)聖眾,已然證悟空性,甚至能安住於三摩地禪定之中,長達數劫的時間。然而,諸聲聞、緣覺聖眾無法成佛的原因,即在於其未能生起菩提心。
行者於修持共下士道與中士道之後,應視三界如火宅,堅切地希求自己能從輪迴中解脫。進入上士道的修習之後,行者應觀待三界中一切的有情眾生,皆同處於火宅之中,承受著無數痛苦的煎熬,故應戮力協助一切有情眾生,皆能從輪迴無邊的痛苦中解脫。例如,自己與父母、兄弟、姊妹同為一家人,若僅關心自己的安樂,棄家人於不顧,此實為可恥的行為。吾人既與一切有情同處於三界之中,自不應坐視有情眾生繼續於輪迴中沉淪受苦,而須救度一切有情眾生皆能自輪迴中解脫。
小乘行者由生起出離心,進而修持增上戒學、增上定學、增上慧學,終能擺脫煩惱的糾纏,從而證得涅槃寂靜。然而,即使已證得涅槃,對於自利而言,亦僅能斷除煩惱障,而未能斷除所知障,無法現證法身。由於未能現證法身,因而無法圓滿一切功德,故僅能獲致少分自利,自利尚且未能圓滿,遑論利他。復因小乘行者耽於涅槃寂靜之樂,猶如服食迷幻藥或吸毒(楞嚴經中將其形容為服食發瘋藥水的人),使自己生起短暫安樂幻覺,待藥力消退,方能清醒的人一般,欲再生起利他的菩提心,極為困難,必須由佛陀賜予加持,使其出於涅槃寂靜,並經由佛語或佛身的放光加持,使其生起菩提心,入於大乘之門。法華經中,即記載了佛陀勸請羅漢聖眾,發起菩提心,入於大乘菩提道的開示。
此外,於《寶性論》中,亦記載佛陀曾如是勸請羅漢聖眾:你們當下所止息的涅槃寂靜,並非是你們所認知的究竟涅槃,唯有方便與智慧雙運修持,方能了知法性的真實義,入於大乘之門。若就成就佛果的時間先後而言,最初即能發心利他的大乘行者,雖然發心之後,未能精進修持,而使菩提心衰減,甚至因違犯戒律、造作惡業,使自己墮入三惡道之中,但由於羅漢聖眾安住於涅槃寂靜之中的時間,長達數劫,故大乘行者於業報受盡,自惡趣中出離之後,繼續發起菩提心,修持大乘菩提道,其成就佛果的時間,仍較羅漢聖眾為先。且由於涅槃寂靜的境界已沒有任何的痛苦(苦苦、壞苦、行苦),羅漢聖眾欲生起慈悲心,極為困難,縱然能經由佛陀勸請入於大乘菩提道,但其修持大乘道的過程,仍然充滿了各種障礙。《華嚴經》中,記載了目犍連尊者曾對佛陀如是啟白:佛陀所開示的大乘道,極為殊勝,吾等願意忍受各種的困難與痛苦,努力修持大乘道。尊者如是啟白,即說明了羅漢聖眾安住於涅槃寂靜的安樂之中,時間長達數劫,由於不復有任何的苦受,難以生起慈悲心。反觀初發心修持的修行人,由於生活中仍然時常感受到許多的痛苦,對於慈悲心的生起,遠較羅漢聖眾容易許多。是故,行者於修行之始,須謹慎抉擇,不應入於僅求一己解脫的小乘道,而應生起利他的菩提心,入於大乘之門,以能圓滿自利與利他的佛果,作為自己修行的目標。
或許會有人質疑,既然羅漢聖眾欲再發心入於大乘道,是如此地困難,為何佛陀不直接開示大乘道呢?此一疑問,佛經之中,以譬喻說明:例如,有一個孩童(有情眾生),於著火的房屋之中(三界如火宅)非常高興地玩著心愛的玩具(眾生所貪著的榮華富貴),在屋外的大人(佛陀),欲勸他趕快逃出屋外,然而,由於孩童絲毫未察覺房屋已經著火,仍然繼續玩著玩具,不理會大人的勸告,此時,大人必須善巧地告訴他:「屋外有更好的玩具(涅槃寂靜),趕快到外面來。」待他走出屋外,再引導他至真正的目的地。
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中記載:菩提心是成就自他一切善好的根源,亦為去除一切衰損的良藥,任何一位士夫均能趣入修持,無論親見、聽聞、憶念、接觸菩提心,皆能利益其他有情眾生,而吾人的利益,亦在利益其他有情眾生的過程中圓滿,故菩提心是最善巧的方便。
噶當派的祖師格西「博多瓦」曾以毒物、食物、藥物三種物品,比喻三士道修行的內容。當一位身罹重病的病患,接受醫生的診治,醫生首先給予毒物(嘔吐藥或瀉藥),使其服食之後,能將身體中所有的毒素排出;其次給予各種適合的食物,以滋養身體;最後,給予藥物(無死甘露),使其完全恢復健康。毒物比喻思惟暇滿人身難得、死無常、三惡道苦,使行者厭離對此生安樂的貪著,誠心發露懺悔,將往昔造作的惡業,完全予以淨除;食物比喻思惟輪迴的過患,使行者斷除對來世的貪著,修持各種善行,得以往生人天善趣,長養各種善果;藥物比喻執持菩提心,將一切事物轉化為無死甘露,使自他一切有情皆能成就無死、圓滿的佛果。是故,行者不應只希求自己能證得涅槃寂靜,而應努力修持利他的菩提心,終究證得自利利他的圓滿佛果。
《華嚴經》〈初發心菩薩功德品〉中,法慧菩薩曾對善財童子開示發菩提心所具有的不可思議功德。善財童子於文殊菩薩跟前發起菩提心之後,文殊菩薩為其授記:你將來必需參訪一百一十位善知識,最後,當你朝彌勒菩薩的處所方向看去,將會看到與毘盧遮那佛相同的宮殿,當你來到彌勒菩薩跟前,你將會親見彌勒菩薩往昔所行諸如布施頭、手、身體等各種菩薩行,而生起真實的菩提心。善財童子遵循文殊菩薩的授記,逐次參訪善知識,向每位善知識學習一種菩薩行,直至來到彌勒菩薩跟前,方生起真實的菩提心。
菩提心是成就圓滿佛果的種子,是一切佛法的根本,即使是聲聞乘亦因聽聞佛陀的教法而證得涅槃寂靜,而佛陀乃是由菩薩修持而來,菩薩則是眾生發起菩提心而入於菩薩道,故菩提心為一切佛法的根本。月稱菩薩於「入中論」中嘗云:「行者應禮敬新月,而非禮敬滿月。因為滿月是由新月所成;當吾人以藥王樹的果實治癒病苦時,須了解藥王樹是由幼苗長成,對於幼苗應更加細心照顧。」
菩提心是眾生長養一切善法的良田,是帶給眾生一切利益與安樂的根源,猶如承載世間的大地,亦如能去除一切貧困的財寶天王,眾生由於心續中累積了深厚的煩惱與業障,欲趣入善法的修持,顯得極為困難,故眾生真正的貧困,乃是對於善法的缺乏。菩提心是菩薩的守護者,如同呵護愛子的慈父,菩薩由於發起菩提心而成為佛子,若其菩提心衰減,即不名為菩薩。菩提心是圓滿眾生一切心願的如意寶。佛經中記載:善男子,雖然我們已經講述了許多菩提心的功德利益,但菩提心真正的功德利益,卻是超越語言文字所能形容,善男子,你們對於無上正等正覺的果位,應當生起強烈的希求心。故行者應殷重修持菩提心,只要能生起菩提心,無論資質如何駑鈍,甚至投生為畜生,均能獲致如是不可思議的功德。
寂天菩薩於《入菩薩行論》中嘗云:「猶於烏雲夜,剎那耀閃電,如是因佛力,世萌修福意。」吾人微不足道的善行,在充滿業障與煩惱的心續中,猶如微弱的星光難以照亮烏雲密佈的夜空,惟有如閃電般耀眼的菩提心,方能破除烏雲,淨除心續中的煩惱與業障。佛經中嘗云:過去數劫的諸佛,聚集討論能淨除心續中所有的煩惱業障、成就一切善行、利益一切有情眾生的根源,獲致的結論為:捨菩提心之外,別無他途!眾生欲去除一切的痛苦,獲致究竟的安樂,唯有依靠菩提心,亦唯有生起菩提心方能克服所有的困難。此因行者欲證得佛果,唯有依靠菩提心,修持能迅速成佛的密法,亦必須以菩提心為基礎。顯密教法皆須以菩提心作為修持的中心與基礎,然而,密乘(金剛乘)行者須生起較顯教(波羅密多乘)更為強烈的菩提心。密乘行者若無菩提心,縱能生起本尊觀、觀想壇城,然亦與遊客前來大殿參觀、禮佛無異;縱能修持氣脈、明點,亦與對著皮球打氣無異,沒有任何意義!往昔於藏地,曾有一位修習無上瑜伽「喜金剛」密續的行者,由於僅生起出離心而未能生起菩提心,最後,僅證得小乘的果位。密乘行者未生起菩提心,尚能獲得小乘的果位,而未產生極大的過患,實屬幸運!密乘行者若僅以自利的動機,修持戒、定、慧三增上學,而未能生起利他的菩提心,容易產生種種過患。
《入菩薩行論》嘗云:「欲除三有苦,及除眾不安,欲享福樂者,恆莫捨覺心(菩提心)。」行者欲去除輪迴中所有的不安與痛苦,欲受用暫時與究竟的安樂,除了依止菩提心之外,別無他途可循,此為菩提心所能圓滿的無量功德。又云:「生死獄中囚,若生菩提心,即刻名佛子,人天應禮敬。」即使行者仍於生死輪迴中流轉,尚未獲得解脫,但只要能剎那生起菩提心,即超越於人天之上,入於菩薩(佛子)之列,而為人天所應禮敬。六座上師本尊瑜伽修持法中,關於修持菩提心的偈頌亦曾提及:「如今我生有果利,善得人身之利益,今日生於佛種姓即是菩薩佛之子。今後我當盡自力,發起隨順種姓業,於此無過淨種中,不作玷污如是行。」如同轉輪聖王喜獲麟兒,由於王政已有子嗣作為繼承人,內心感到無比歡喜!一旦行者起菩提心,入於佛子之列,諸佛亦十分欣喜,此因諸佛在世間的利他菩提事業,須由菩薩作為代表,故行者生起菩提心,諸佛立即知悉,且感到極為欣喜!
今日我有此機會講授菩提心,是非常值得慶幸之事,諸位能來此聽聞菩提心,亦為十分殊勝之事,能於心續中植下菩提心的習氣。然而,僅止於聽聞菩提心並不足夠,行者尚需不斷思惟與觀修菩提心。
吾人於輪迴中流轉不止的原因,即在於強烈的「愛我執」,只知貪愛自己的利益,不顧及他人的希求與感受,因而不斷造作各種惡業,將自己繫縛於輪迴大海之中。此生,吾人有幸能獲得暇滿難得的人身,且能值遇佛陀的教法,特別是顯密雙修的金剛乘教法,應當運用此生難得的機緣,戮力對治「愛我執」,若未能把握此一機緣,一旦失去即難以復得,至為愚昧與可惜!
聲聞、緣覺聖眾僅希求自己能從輪迴中解脫,縱然彼等已證得涅槃寂靜,亦無甚偉大之處,其原因在於彼等僅求自利,而未能利他。導師釋迦牟尼佛能證得具足一切種智的圓滿佛果,其原因在於佛陀所思所念,皆以利他為動機,絲毫不為自利,且能不斷的修持與增長,此種只求利他的菩提心,正是佛陀的偉大之處。
佛陀的二位大弟子—舍利弗、目犍連,雖已證得阿羅漢果位,具有能安住於涅槃寂靜之中,長達數劫的定力,然而,佛陀並未曾向其禮敬,而佛陀卻願向諸位菩薩頂禮,由此可知,菩薩的功德遠勝於羅漢聖眾的功德。佛經中如是記載:禮敬菩薩即等同於禮敬三世十方諸佛菩薩,而禮敬諸佛,則不等同於禮敬三世十方所有的諸佛菩薩。其原因在於,若吾人自果樹的幼苗長出開始,即加以細心照料,待幼苗長成大樹,結出櫐櫐的果實之後,即可說所有的果實均曾受吾人的照料;反之,若吾人僅照料果實,則所照顧的對象亦僅限於果實,而無法及於幼苗乃至果樹。復次,佛經中亦如是記載:當菩薩坐於沒有馬匹牽引的車上,受用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等五妙欲時,此時,若為佛陀所見,佛陀願意將馬車的韁繩,置於頸上,親自為菩薩牽引車子。佛陀如此禮敬菩薩,乃是由於菩薩能生起菩提心,歷經累劫修持各種難行難忍的菩薩行,去除眾生的痛苦,使眾生能獲得暫時與究竟的安樂,終將證得圓滿佛果,是故,佛陀對菩薩十分珍視與禮敬。
所有的菩薩最初示現於世間的形象,亦與凡夫無異,為何後來卻能成就如文殊菩薩一般,具足相好莊嚴等無量功德呢?其差別在於菩薩能生起菩提心,廣行各種菩薩行,故能具足如是殊勝的功德與莊嚴。噶當派的祖師亦曾如是開示:行者雖能持咒、修法,然而,卻未能於心續中生起證量,其根源在於行者對菩提心未能用心觀修與體悟,未能生起真實的菩提心。阿底峽尊者當時在印度,已是通曉內外五明、顯密教法的大成就者,然而,為了能親近金洲大師(菩提心七重因果修持法的傳承祖師)修學菩提心,尊者甘冒生命的危險,搭船渡海至現今印尼的蘇門答臘,以十餘年的時間,追隨大師修學菩提心,雖然大師對於空性的見解,屬於有相唯識而非中觀,但尊者仍將大師奉為他最尊敬的師長,其原因即在於尊者所獲得菩提心的教授是由大師而來。由此可知,尊者極為珍視菩提心。具足如此偉大成就的尊者尚且如此,吾人更應努力觀修菩提心。
菩提心的觀修並非偶爾為之即可,必須念茲在茲,如同供養諸佛菩薩必須數數為之,甚至是累世不斷地串習、修持,方能成就。例如,阿闍世(未生怨)王於過去生中,即不斷串習修持空性,此生他以黃金製成的寶衣,供養文殊菩薩,菩薩接受之後,回贈與他,並請他穿上,當他穿上寶衣時,身體卻突然消失,從而現證空性。阿闍世王能現證空性,並非僅是由於此生供養文殊菩薩的功德所致,而是基於累世串習空性的力量,於此生行供養時,因緣成熟而成就。是故,行者平時即需努力串修菩提心,或許將來某日以鮮花供養諸佛菩薩時,能於當下生起真實的菩提心。佛經中記載:行者若能生起菩提心,則帝釋與四大天王皆願意來到行者跟前,向行者頂禮,對於行者的心願與事業,皆願盡力護持、協助。
行者希望證得圓滿佛果,而佛果之所以遠比阿羅漢果位殊勝,其差別在於欲證得佛果,必須累積廣大圓滿的福德與智慧資糧,唯有行者能生起菩提心,並且善加執持與運用,方能圓滿此一目標。行者若能善用菩提心,即能將庸俗乃至錯誤的意念、行為,轉化為具有意義的善行,猶如冶金時所添加的冶金劑,能將廢鐵的雜質去除,轉變為有用的鋼鐵一般,菩提心的殊勝,即在於行者若能努力實踐,即使於日常生活之中,亦能累積廣大的福慧資糧與不可思議的功德。
菩提心能使行者得以從輪迴中解脫,吾人努力修持各種善行,希求來世能往生人天善趣的同時,若能結合菩提心,則所修持的善行,將能成為圓滿眾生的心願與利益,給予眾生暫時與究竟安樂的菩薩行。入菩薩行論云:「餘善如芭蕉,生火即枯槁,覺心樹生果,不枯反增茂。」吾人為求自利所修持的各種善行,其善果一旦受用之後,隨即消失,猶如同芭蕉樹結果之後,隨即死去一般。然而,若執持菩提心所修持的善行,其善果非但不因受用而消失,且還能不斷增長。行者生起菩提心之後,雖未迴向祈願自己能獲得人天善報,但卻能自然感得善果,猶如農夫播種之時,雖不希求雜草長出,然於稻穗成熟的同時,雜草亦十分茂密一般,故執持菩提心修持所獲得的善果,能不斷增長,此為菩提心的殊勝之處。
此外,菩提心對於業障的淨除,亦具有不可思議的能力。吾人所累積的業障,可分為定業、不定業二類,不定業可藉由懺悔地修持而予以淨除,定業則非常堅固,難以破壞與消除。然而,行者若能生起菩提心,即使是極為堅固的定業,亦能予以摧壞。入菩薩行論云:「如人雖犯罪,依士得除畏,若有令脫者,畏者何不依。」吾人此生若造作五無間罪,來是必然墮入無間地獄,但行者若能生起真實的菩提心,則能免於墮入無間地獄之中,縱然來世墮入無間地獄,其受苦的時間亦將大為縮短,猶如一位殺害他人父親的罪犯,時時擔心被害者子女的報復,此時,若身旁有一位具足極大能力的勇士護衛,則無須擔憂遭到報復一般。菩提心即如具足極大能力的勇士。入菩薩行論又云:「覺心如劫火,剎那毀諸罪。」賢劫結束之時,將有劫末之火,瞬間將世界悉皆焚毀殆盡,僅餘灰塵。菩提心即如劫末之火一般,能將行者所累積的罪業,徹底予以摧壞。是故,噶當派祖師曾開示:行者依止菩提心,而得以累積圓滿的福慧資糧,淨除一切罪業,去除一切障礙。行者以證得圓滿佛果為目標,而佛果又以菩提心為根源,故需殷重修持菩提心,若未能如此,任由菩提心不斷衰損,卻奢言「為利眾生願成佛」,此無異於癡人說夢話,絕無實現之可能!猶如有人希求所種植的果樹能枝葉繁茂、結實櫐櫐,卻任由根部腐爛,不加以照顧,如何能達成目標呢?
行者若未能生起菩提心,縱然擁有如須彌山王一般,無人能撼動的三摩地定力,或隨時能安住於空性之中,現證空性,均不能入於大乘佛法之門,亦不能成為證得佛果之因。宗喀巴大師嘗云:「一切教法的中心與根本,即為菩提心。」若就根器的利鈍而言,利根者指具有證得佛陀法身的習氣(種子)之補特伽羅;鈍根指雖尚無證得佛法身之習氣,但希求證得佛果之人。猶如希望田地長出稻子,必須先播種一般。欲證得佛陀法身必須了知補特伽羅成佛之根本—如來藏,存在於所有補特伽羅的心續之中,如來藏即為成就佛果之種子。
心續中,具有能成就佛法身的種子之補特伽羅,可將其歸類為「佛種性」,佛種性可分為下列幾種:
一、自性住種性:中觀派的論師認為「自性住」佛種性,係指心續中,具有能證得佛陀究竟(勝義)自性法身的種子之補特伽羅。唯識派的論師則主張「自性住」種性,係指對於心為清境光明的本體(自性)能不斷串習之補特伽羅。兩者的見解有粗細之分。由於補特伽羅的心續之中,皆具有證得佛自性法身的種子,「寶性論」中記載:佛陀恆常安住於自性法身之中,佛陀的利生事業遍及一切處所,所有的有情眾生皆與佛有緣,故所有的有情眾生皆有成佛的可能。佛、菩薩、眾生雖果報有所差別,然而,若就心的清淨光明本質而言,皆悉相同無異。眾生的心續中,雖然皆具有證得佛陀自性法身的種子(如來藏),但由於受到煩惱、業障的附著與蔽障,使心清淨光明的本質,無法彰顯,佛經中,常將此種情形比喻為略顯枯萎的蓮花中,藏有具足三十二種妙相、八十種隨好的佛陀;外型醜陋、令人畏懼的蜂窩之中,藏有甘美的蜂蜜;破舊的衣服中,藏著一尊佛;稻穗的糟糠之中,藏有能滋養吾人生命的白米;藏於垃圾堆中的黃金、珠寶;藏於大地之中的寶藏。以種種的譬喻說明,行者只要能將覆蔽如來藏的煩惱與業障去除,即能漸次將如來藏開發與彰顯出來,終能成就佛的法身。
二、隨增性種性:由於眾生心續中,與生俱來皆具有如來藏,因此,每一位眾生皆能經由聽聞、思惟、修持,而於心續中,逐次生起各種道次第的證量,終能證得佛的色身。行者唯有了知眾生皆具有如來藏,皆是佛種性,皆有成佛的可能,如此,對於菩提心的修持,方不至於認為自己無法成就如此殊勝與偉大的佛果,而感到氣餒,甚至退轉。此外,由於行者了知所有眾生皆有成佛的可能,因此,當行者遇見極為愚癡、粗暴的眾生時,亦不應心生輕視與棄捨,而應執持菩提心,為其指引成佛的菩提大道,或許當因緣成熟時,目前看似毫無成佛可能的眾生,能於瞬間轉變心念,趣入修持菩提道,成佛在行者之先,亦未可知!
心的本質是清淨與光明,煩惱與業障並非心的本質,而是暫時存在於心續之中,猶如烏雲遮蔽天空一般,可完全予以淨除,行者對此無須心生懷疑。若仍感到困惑,即與孩童眼見歷經數日,天空皆烏雲密佈,因而不肯相信有雲開天清的一刻,甚是幼稚!既然煩惱、業障是暫時、突然的湧現於心中,能否完全予以淨除?能否自輪迴中解脫?其關鍵掌握在自己手中。佛陀曾開示:佛不能以水洗滌淨除眾生的業障;佛不能如拔除肉中刺一般,將眾生的痛苦拔除;佛不能將證量移轉至眾生的心中。佛陀不能代替眾生作積資淨罪的修持,佛陀開示了殊勝、珍貴的教法,引導有情眾生趣入解脫與安樂,然而,眾生仍須倚仗自己的力量,精進修持,方能達成自輪迴中解脫,乃至證得圓滿佛果之目標。此為「別解脫戒」名稱的由來,此戒之意義,乃在於行者須以個別的努力修持,獲致個人的解脫與安樂。
煩惱與業障產生的根源,即為貪愛自身利益的「愛我執」,若「愛我執」能去除,則煩惱與業障亦能淨除。然而,「愛我執」能否去除?人們對此不免心生疑問,認為人們若不為自身的利益設想,如何能獲得生活所需的各種資具呢?但事實並非如此,導師釋迦牟尼佛即為完全捨棄「愛我執」,將「愛我執」轉化為「愛他執」的典範,佛陀所思所行皆以眾生的利益為考量,絲毫不為自己設想,佛陀以如此偉大的精神,行持廣大圓滿的利生事業,證得殊勝圓滿的佛果,人們受到佛陀精神的感召,而發心追隨佛陀,依循佛陀所開示的教法修持,獲致暫時與究竟的安樂,其影響延續至今。因此,「愛我執」不但能去除,且行者若能將「愛我執」轉為「愛他執」,更能利益自他一切有情,此亦為修心的要訣。
行者或許心中仍有疑惑:既然有情眾生的心續中,皆具有如來藏(佛性),為何時至今日,仍有無數的有情眾生於輪迴苦海中漂流,無法獲得解脫呢?佛經中曾說明其原因有下列幾項:一、眾生受心續中的貪、瞋、癡煩惱所覆蔽。二、受不信因果(邪見)、未能導引自己趣入善道的惡友影響。三、缺乏修持正法的善緣。四、受政治力(王權)的干擾(如制定惡法、排斥佛教等),而不能自在趣入正法。能趣入修持大乘教法的行者(大乘種性)必須對於有情眾生具有強烈的悲愍心;對於菩薩所需行持各種艱苦難行的菩薩行,能具有堅忍心;對於一切善行,能具有堅定的意念與信心。雖說行者心續中的小乘種性若能覺醒,佛種性亦隨之覺醒,然而,行者若能具足上述三種條件,方為心續中的大乘種性覺醒的徵兆,容易趣入修持大乘教法。然而,欲具足此三項條件,殊非易事,若行者一經聽聞佛陀的功德或大乘教法即能生起強烈的歡喜與意樂,渴望親近與修持,如此,亦可視之為大乘種性。
行者若能將佛種性的有情眾生導引趣入大乘教法而作修持,即是喚醒其心續中的大乘種性;反之,若將佛種性的有情眾生導引趣入小乘教法,對小乘涅槃解脫的果位產生信解或認同,即是喚醒其心續中的小乘種性。
般若(空性智慧)與菩提心猶如佛陀的雙足,般若為聲聞、緣覺、菩薩與佛的共因,可稱其為佛母;而菩提心則是菩薩與佛的不共因,可稱其為佛父。若行者僅具足出離心與空性智慧,尚無法入於大乘之門,唯有生起真實的菩提心,方能成就菩薩與佛的果位。猶如子女的姓氏與國籍,皆依父親的姓氏與國籍而定。是故,行者唯有生起菩提心,方能成為大乘種性的一員。初發心修持的有情,雖未能立即具備對眾生強烈的悲愍心,對難行菩薩行的堅忍心,對一切善行的堅定意念與信心,但仍須以此為目標,時時惕勵自己,能具足此三種成為大乘種性的必要條件。
冀望諸位於聽聞菩提心不可思議的功德利益之後,能立志努力修持菩提心,並以菩提心作為自己修持的重點,時常憶念與思惟,如此,聽聞教法方具有意義,以此與諸位共勉之。
觀修菩提心的方法
壹、菩提心的意涵
寂天菩薩嘗云:「人天導師釋迦牟尼佛降生於此世間,所傳授的一切教法,其核心即為菩提心,猶如奶酪是由牛乳所提煉的精華一般,菩提心亦為佛法的精髓。」判別戒律是否流傳於世間之依據,是以別解脫戒是否仍存在為標準;而判別大乘佛法是否存在之依據,則為菩提心是否仍傳揚不息為依歸。
菩提心主要之意涵有二:一、利他。二、證得正等正覺的圓滿菩提果位。其中,證得圓滿菩提的果位,乃是由小乘行者希求證得寂靜涅槃的精神衍生而來。由於希願能證得圓滿菩提,故大乘行者與小乘行者皆不住於輪迴,然而,大乘行者除了努力使自己得以從輪迴的痛苦中解脫之外,尚能以利他的精神,竭盡所能協助一切有情眾生皆能脫離輪迴的苦痛,由於此種由菩提心所生起利他的精神,使大乘行者能斷除僅求自利的心念,此與聲聞、緣覺聖眾安住於寂靜涅槃之中,時間長達數劫的情形,具有極大的差異。大乘行者由於思惟佛陀所證得色身的圓滿功德,能應一切有情眾生之因緣,示現各種化身以度化有情眾生,因此,大乘行者既不住於輪迴,亦不住於涅槃,此為大乘教法遠勝於小乘教法之處。大乘行者除能不安住於輪迴與涅槃之外,尚須思惟:除非自己證得佛的圓滿法身與色身,否則將不能圓滿利益一切有情眾生的功德。以此發心,從而令自己生起菩提心。
菩提心是由利他的精神而發起,而利他的精神必須不斷修持慈心與悲心,淨除有情眾生的一切痛苦,使其能獲致一切安樂。眾生所面臨的痛苦與所悉求的安樂,並非僅止於眼前短暫的痛苦與安樂,而是必須協助有情眾生能淨除心續中的貪、瞋、癡煩惱,進而去除業障,斷除心續中一切煩惱習氣的種子,生起各種道次第的證量,從而證得究竟的圓滿佛果,若非如此,則利他的精神將流於片面而短暫,無法圓滿利益一切有情眾生的功德。
行者欲使一切有情眾生能獲致暫時與究竟安樂的功德,首先必須去除自身的一切過患,從而證得佛的圓滿法身的功德,方能達致。行者欲應一切有情眾生的因緣,而示現各種應化身,必須證得佛的圓滿色身的功德,方能如願。此為行者發起菩提心之次第。
行者若安住於涅槃寂靜之中,將無法圓滿利他的功德,故由於利他的精神,行者不住於涅槃;復因行者願能證得圓滿佛果,故不住於輪迴。大乘行者由於發起「為利眾生願成佛」的菩提心,故能同時捨離輪迴與涅槃,不住於兩者之中。
大乘佛法之精神必須同時包含利他與證悟正等正覺,二者缺一不可,行者若僅求自己能證悟正等正覺,並不能成為一位大乘行者。小乘的聲聞、緣覺聖眾,亦執持自己所修持的方法與證得的果位,均是為了利益一切有情眾生,然而彼等所證悟之果位,並非是究竟圓滿的無上正等正覺,是故,唯有結合利他的精神與希求證悟正等正覺而修持,方能成為一位大乘行者。彌勒菩薩曾開示:「由利他而求菩提。」精闢地闡述菩提心的內涵乃是利他與希求證得圓滿菩提,行者由發起利他的強烈動機,希求自己能證得圓滿佛果的心願將隨之產生,願自己能證得佛果,以具足能力利益一切有情眾生。
貳、七重因果教授
一、教法的傳承
導師釋迦牟尼佛傳下無數修持菩提心的方法,主要的傳承可略分為:一、七重因果。二、自他相換。其中,七重因果教授是由彌勒菩薩開示於「攝大乘論」一書中,傳與無著菩薩,復由無著菩薩授與阿底峽尊者。自他相換教授則是記載於「華嚴經」之中,由文殊菩薩傳與龍樹菩薩,復由龍樹菩薩授與寂天菩薩。行者無論採用何種修心的方法,最終所欲生起的菩提心,其本質皆相同。二種修心方法的目的雖然相同,但自他相換教授適合心續中已累積修持菩提心習氣的利根行者,此種修心方法較七重因果教授艱深。亦有人認為自他相換教授包含七重因果教授的內涵,然而若詳加比較其修心的次第,仍可發現兩者存在些許差異,此一觀點說明二種修心方法可合而為一。
吾輩修行人過去未曾聽聞修持菩提心的教授,心續中亦未曾留有修持菩提心的習氣,若於修行之始,即以自他相換作為修心的方法,恐將難以生起覺受,故初次修學菩提心的行者,應以七重因果教授作為修心的方法較為適宜。
二、教法名稱之由來與次第之安立
七重因果教授的名稱,來自於此教授有七項修心次第,前項次第為後項次第之因,後項次第為前項之果,由此命名為七重因果教授,其次第分別為:一、知母。二、念恩。三、報恩。四、慈心(悅意慈)。五、悲心。六、增上意樂。七、菩提心。大乘教法的精髓在於菩提心,而大乘教法的根本在於悲心,行者修持大乘教法,必須由悲心開始修起,而修持悲心的方法即為知母、念恩、報恩、慈心。行者欲生起菩提心,必須視救度其他有情眾生能離苦得樂,為自己責無旁貸之大任,此種超越僅求自己能獲致解脫的心念(增上即超越之意),而將救度眾生視為自己責任的精神,即為增上意樂;欲生起增上意樂,必須對深陷於輪迴無邊痛苦的眾生,感到極為不忍,從而生起悲憫心;欲生起悲憫心,必須能以歡喜心觀待一切有情眾生,視一切眾生皆如自己摯愛的親友,從而生起慈愛心;欲生起慈愛心必須了知於吾人無數次的輪迴之中,每一世均有一位母親,故每一位有情眾生皆可能曾經是吾人的母親,念及母親廣大無邊的恩澤,此刻卻深陷痛苦的漩渦之中,為人子者,若袖手旁觀,則無恥莫此為甚!故應當感念與報答母親的恩澤,從而生起慈愛心。
修心的要訣在於必須依循次第而修,唯有對前項次第生起覺受,方能修持其後的次第,終究能生起真實的菩提心。若未能依循次第而修,則所生起的慈心、悲心與菩提心,都將短暫而片面,無法隨時隨地對一切有情眾生任運生起慈心、悲心與菩提心,此乃由於未能對每一項修心次第如實生起覺受,由於基礎不穩固,故無法達致生起菩提心之目的。
行者過去未曾於心續中植下並串習修持菩提心的習氣,以致於此刻即使竭盡所能策勵自己能生起慈心、悲心與菩提心,仍感到十分困難,縱能生起時間亦極為短暫。由於過去生未能串習修持菩提心,所以今日未能生起菩提心;若此生再不依循次第精進修持,則將來必定仍一事無成。故行者應下定決心,努力依循次第串習修心,使自己能於每一項次第皆能生起覺受,有朝一日,必能生起真實的菩提心。
七重因果次第之安立,除將前六項次第安立為生起菩提心之因,而菩提心為前六項次第之果,此一方式之外;亦有將增上意樂與菩提心安立為果,而將前五項次第安立為因的方式。後者如是安立的根據,即是由於大悲心為大乘教法的根本,以此精神而如是安立。
《入中論》嘗云:「悲性于佛廣大果,初猶種子長如水,常時受用若成熟,故我先贊大悲心。」大悲心為行者修持大乘教法的前、中、後三個時期的根本,亦為大乘佛法的種子。行者為何發心入於大乘之門?其原因即在於為使一切有情眾生皆能離苦得樂,祈願自己能證得圓滿佛果,以具足能力度化一切有情。故於修行之初,行者對眾生正不斷承受著巨大痛苦之情形,感到極為不忍,願能由自己承擔有情眾生的痛苦,此即於修行之初需生起大悲心的原因。行者唯有生起大悲心,方能入於大乘之門,成為大乘種性之一員。
行者發起願菩提心之後,必須修學各種難行的菩薩行,證悟各種道次第,以證得圓滿佛果,過程中,存在著無數的艱難險阻必須加以克服,若無大悲心的驅使,行者將無法通過重重的考驗與試煉。
佛陀證悟圓滿菩提之後,由於悲憫無數的有情眾生,仍於輪迴中漂流不止,因此,佛陀並未入於涅槃之中,而不斷行持各種利益眾生的菩提事業,直至輪迴空盡為止,吾人今日仍能受用佛法的利益,此即源自佛陀永無止盡的大悲心。
行者欲生起悲心,必須泯除將眾生區分為親友、怨敵、中庸(不相干)三類的分別心,將一切有情眾生視為自己最摯愛的獨子,以如是歡喜與平等之心觀待一切有情眾生,此即悅意慈心。
慈心可分為「悅意慈」與「令具樂慈」(願眾生皆能具足一切安樂)二種,悅意慈必須於悲心之前生起,令具樂慈則可於悲心之前或之後生起,此為慈心與悲心的因果關係。往昔,吾於國外演講時,曾有一位聽眾認為悲心的生起較慈心容易,故其認為悲心的次第應安立於慈心之前。彼能有如是之見解,表示曾深入思惟慈心與悲心,實屬不易!此見解即將令具樂慈安立於悲心之後,故令具樂慈與悲心之次第,並無決定,然而,悅意慈之次第必然須安立於悲心之前,行者唯有生起悅意慈能平等觀待一切有情眾生之後,方能進而生起真正的大悲心。
觀修悅意慈之前,必須修持知母、念恩、報恩三項次第,而修持知母之前,必須修持平等捨心作為前行。修持平等捨心猶如建築房屋之前,必須先將地面整平,土地整平之後,方能於其上堆砌建材。吾人皆貪愛自己所喜愛的對象與瞋恨所厭惡的對象,此種不平等的分別心,即為修持平等捨心時,必須加以對治與去除的惡習。平等捨心可略分為行捨、受捨、無量捨三種。行捨即指吾人於行為上,應遠離貪取、厭惡、漠不關心等分別;受捨即指吾人於感受上,應遠離苦受、樂受、捨受(不苦不樂受)等分別;此處行者所要修習的是無量捨心。
(一)七重因果教法之前行—平等捨心
平等捨心不僅是一切道次第證量與功德生起的基礎,亦是去除痛苦與獲致安樂的根源。佛法的精髓是菩提心,欲生起菩提心必須先生起悲心,欲生起悲心則必須先具足平等捨心,因此,平等捨心乃是行者生起各種道次第的證量與功德的基礎,且能證得究竟安樂的圓滿佛果。吾人由於未能生起平等捨心,任運生起的心念,皆是貪取自己所喜愛的對象與瞋恨自己所厭惡的對象,由此而造作種種惡業,導致須承受惡業的苦果,因此,行者若能生起平等捨心,則能遮止煩惱生起之門,免於繼續造作惡業,從而斷除一切痛苦的根源。
修持平等捨心的方法可略分為二種:
1、
(1)首先觀想面前有中庸(非親非怨)的有情眾生,思惟若隨意傷害非親非怨的有情眾生,乃是極為瘋狂的舉動,故不應對彼等造成傷害。復思惟彼等過去或許曾經對吾人具有深厚的恩德,故不應對其漠不關心。
(2)其次,觀想面前有摯愛的親友,思惟貪愛與執著,乃是將吾人繫縛於輪迴大海之中的枷鎖。由於貪愛與執著所產生的過患,使吾人生生世世於輪迴中流轉不止,不得解脫。吾人對親友產生貪愛與執著,並非全然由於親友對吾人有任何利益,而是由於吾人過去所串習貪愛的習氣,因而對彼等心生貪愛與執著,且此刻對吾人有飲食、醫藥、衣服、臥具等利益的親友,過去或許曾經對吾人造成極大的傷害,此刻僅對吾人略施小惠,吾人即對其心生貪愛,此為極不合理的行為,故應遮止與捨棄對親友的貪愛與執著。
(3)最後,觀想面前有怨恨的仇敵,思惟由於瞋恨造成自己與他人皆須承受痛苦的巨大過患,入菩薩行論嘗云:「莫如瞋恨罪業深。」故不應對其心生瞋恨,而應平等視之。吾人對怨敵心生瞋恨,並非完全由於怨敵對吾人造成傷害,其中有部分情形是他人並未傷害自己,而自己卻由於過去所串習的煩惱習氣,而對怨敵生起瞋恨心。例如,原先經濟狀況相近、和睦相處的兩個家庭,若其中一家因為從商致富,兩家之間出現貧富差距,原本和睦的鄰居,可能逐漸冷淡,甚至不相往來。即使面臨他人傷害自己的情境,亦應思惟此刻彼等雖傷害吾人,然而彼等過去或許曾經犧牲生命以保護吾人,如此難以回報的深厚恩德,如何能對其心生瞋恨呢?無論由吾人或其他有情眾生的觀點,對中庸、親友、怨敵生起冷漠、貪愛、瞋恨的心念,皆屬不智且不合理,此因眾生受業力與習氣的牽引,皆心性不定且身不由己,彼等並無法自主決定成為吾人的親友或仇敵,猶如三位飢渴交迫、衣衫襤褸的乞丐同時向吾人乞討,對吾人而言,彼等皆是亟需救助的對象;對彼等三人而言,皆渴求吾人施以援手,若吾人以分別心,僅對其中一位(親友)布施飲食衣物,卻對其他二人視而不見,甚至予以喝斥,此等心念與行為,乃極不合理!有情眾生為心續中的煩惱與業障所驅使,此刻所處之悲慘情境亦與乞丐相去不遠,故吾人應捨棄分別與不平等的心念,而能平等觀待之。
2、 觀想怨、親、中庸三類眾生同時現前,中庸者位於行者前方,親友位於右方,怨敵位於左方,同樣以前述的觀修方法,修持平等捨心。
行者可視何種方法較易觀修與生起覺受,作為抉擇觀修方法的依據。
如是觀修之後,行者可進而思惟人生的過程中,利害無常(此刻利益吾人的眾生,過去可能曾經傷害吾人;而此刻傷害吾人的眾生,過去或許對吾人深具大恩,眾生對吾人造作利益或傷害,實屬不定)、怨親無常(人生的過程中,常有親友反目成仇或怨敵成為摯友之事)二種現象,怨、親、中庸三者亦是變幻不定,以此思惟使平等捨心更加堅定。
佛經中記載:佛陀曾教導一位極為慳吝的弟子,以左手拿起自己的財物,交給右手,並觀想左手是自己,右手是其他眾生,以此方法對治慳吝。作為一位佛法的修學者,對於所曾經聽聞與思惟的教法,必須戮力實踐,使心續能逐步產生體悟,此為獲致成就的唯一途徑。若未能努力實修,縱然博學多聞,所能產生的功德與利益,仍屬微薄而有限!故行者當依四無量心所云:「願一切眾生遠離愛惡親疏,住平等捨。」如滿月一般毫無闕漏的平等觀待一切眾生,不棄捨任何一位眾生。密法的修持常以圓滿的月輪之上有一十字金剛杵為象徵,圓滿的月輪即代表世俗菩提心,唯有對一切有情眾生具足平等捨心,方能生起各種瑜伽次第(生起、圓滿次第)的證量,若未能具足平等捨心,則無法遮止貪愛與瞋恨等煩惱,如此,將對任何地道功德的生起形成障礙,使行者無法生起悲心與菩提心,故行者不應棄捨任何自己所不喜愛的有情眾生,彼等正是行者能否生起平等捨心的關鍵,亦為能否生起各種瑜伽次第證量的根源。
人天導師 釋迦牟尼佛於「無盡慧經」中,嘗云:「大德舍利弗,又諸菩薩,大悲無盡。所以者何?是前導故。大德舍利弗,如息出入是人命跟之所前導,如是諸菩薩所有大悲,亦是成為大乘前導」大悲心猶如種子,能長出茂盛的枝葉與豐碩的果實,行者能否生起各種地道功德,使自他一切有情能獲致安樂,其關鍵在於行者能否生起大悲心。「戒經」亦云:「廣大教理法海中,若欲抉擇最要者,恆以大悲心為最先。」大悲心是一切教法的精髓,行者若能於心續中如實生起大悲心的體悟與證量,即猶如手中持有「如意寶」能圓滿所有的希願一般,能通達一切的教法,行者若能精進修持大悲心,即猶如轉輪聖王馬車所到之處,百萬雄軍皆隨侍在側護衛一般,能獲致菩薩與佛陀的證量與功德。
菩提心是決定行者能否入於大乘之門的關鍵,大悲心是菩提心的基礎,大悲心復由利他之心而來,故行者必須於起心動念之間,恆常不離利他之心。
(二)、知母
七重因果修心教授的第一項次第為「知母」,「知母」可由教理與口傳二方面加以說明,此處以吾人的意識最初入住母胎的過程,來論證眾生皆曾為吾人之母親。吾人由於意識入住母胎,而取得此世的生命,然而意識是相續不斷如瀑流一般,此剎那的意識產生的近取因,無法從外在的色法(物質)產生,而是延續前一剎那的意識而產生,外在的色法只能做為意識產生的助緣,故目前有部分科學家聲稱人類有能力複製新的生命,此種說法並不正確。人類藉由科技的力量,能複製身體的器官,然而卻無法由此途徑,製造動物的意識,只因意識必須延續前一刻的意識而來,無法藉由科技創造出新的意識。
佛經中,以新舊兩盞燭火為譬喻,當舊的蠟燭燃盡,將燭火引至新的蠟燭之上,則新燭火是舊燭火的延續,然而卻不能據此成立新燭火與舊燭火相同,吾人前世或許投生為畜生、或許生為天神,此生獲得人身,不可認為此生的意識即是畜生或天神的意識,而僅能成立此生的意識是畜生或天神意識的延續。行者思惟意識能否突然產生?若能突然產生而不需近取因,則學習即喪失其意義。此因突然產生的意識是片段而不連貫的,此刻學習的成果無法累積至下一刻,此與事實相違背,故能成立意識是延續不斷的過程,此刻的意識是延續前一刻的意識而來,今天的意識是延續昨天的意識而來,如是回溯至吾人最初入住母胎的意識(羯羅藍位),亦是延續前一刻(前世)的意識而來,依此不斷推演,能成立吾人有無數的過去世之結論。吾人既有無數的過去世,每一世皆有軀體,在四種出生型態(胎生、卵生、濕生、化生)之中,胎生與卵生皆需要母親,故吾人曾有無數的母親,且每一世的母親不可能皆是同一人,由此成立一切有情眾生皆曾身為吾人的母親,且可能不止一次身為吾人的母親。以地球上的有情眾生為例,地球處於成、住、壞、空的循環過程之中,當地球壞滅歸空、尚未生成之前,原先存在於地球上的有情眾生的意識,可能往生天界乃至其他三大部洲(東勝身洲、西牛賀洲、北俱盧洲),意識是如此延續不斷,一次又一次的入住母胎,取得一世又一世的生命,故佛經中提及:若以柏子(柏樹的種子)計算吾人過去生母親的數量,即使數盡如大地所有塵土的數目,依然無法窮盡。過去世的母親與今生的母親對於吾人的呵護、疼愛,沒有絲毫的差別,吾人如何能以分別心觀待對自己具足深厚恩澤的如母有情呢?即使此生無法認得過去世的母親,仍無法改變有情眾生皆曾不止一次身為自己的母親,對自己具足大恩的事實,故不應以分別心觀待一切有情眾生,視一切有情眾生與此生的母親無有差別,若未能如此,即與不認識此生的母親的情形相同。
行者修持「知母」時,應先由週遭容易令自己生起貪愛與瞋恨的眾生作為修持的對象,然後由近而遠逐步擴展,較為容易生起覺受;不宜由遠而近,將心念專注於中庸的有情,卻將與自己較為親近的有情棄而不顧。依親友、怨敵、中庸的觀修順序,作為觀修「知母」的對象,視此三類有情眾生的本質皆與此生的母親相同。
欲生起菩提心須先修持「知母」的原因,在於菩提心由大悲心而來,而大悲心由悅意慈心而來,悅意慈心是由念恩與報恩心而來。母親是吾人所有親眷中,最為親近且恩澤最為深厚的人,故修持「知母」最易引發念恩與報恩心,從而逐步引發悅意慈心、大悲心乃至菩提心。
(三)念恩
觀修「念恩」必須以「知母」的修持為基礎,行者由認知一切眾生皆曾不止一次身為自己的母親,進而思惟一切眾生皆與此生的母親相同,對自己具足生育、教養的無盡慈愛,如是感念如母有情的深厚恩澤。觀修之時,不宜將如母有情觀想為具足極大力量之人,而應將其觀想為飽受病苦煎熬而虛弱不堪的情形。無論觀修何種教法,皆須使自己融入所觀修的情境,猶如身歷其境一般,生起真實的覺受,例如,觀修三惡道的痛苦時,行者必須使自己如切身感受到烈火燒炙、寒冰凍裂、飢火中燒等巨大的苦楚,使自己對三惡道生起極度畏懼的心念,觀修「念恩」時,亦須如此。使自己觀修猶如處於母親腹中、懷中,如是觀修母親的生育與養育之恩。切不可如觀看壁畫一般,境我二分,事不關己,如此將無法生起任何覺受,亦無法由此觀修而生起任何證量。
觀修「念恩」的次第,可分為初、中、後三個時期。初時,觀修母親懷胎之後,一舉一動皆甚為不便,即使簡單的行動(如翻身、入座、起身…),對懷孕的母親而言,均是沉重的負擔,然而,母親卻不以為苦。飲食起居亦須受到諸多限制,為了保護腹中胎兒,一舉一動皆須和緩;許多過去喜愛的食物,惟恐對胎兒產生不良的影響,皆捨棄不食,凡此種種,皆出於無私而偉大的母愛。
吾人試想:若身體背負一、二公斤重的東西,莫說一日,僅數小時,吾人即感到疲倦、累贅而失去耐性,而母親卻須於懷胎的過程中(妊娠的最後三個月,負擔尤其沉重),日日如此,若非母親如此小心翼翼地保護胎兒,吾人今日如何能平安誕生、擁有健康的身體乃至有緣修學佛法呢?縱使承受著諸多不便與痛苦,母親仍不以為意,胎兒誕生的那一刻,母親如獲至寶,所有的痛苦皆一掃而空,滿心喜悅地迎接胎兒的到來。
胎兒平安出生之後,母親無微不至的呵護,教導孩兒吃、喝、走路、講話…等各種生活技能,擔心孩兒的身體健康,一旦孩兒身體不適,即四處求醫,廢寢忘食地照顧著孩兒,將最好的食物留給孩兒,如是廣大的恩澤,不勝枚舉,此為中期之母恩。
孩兒逐漸成長之後,母親若僅為自己謀求溫飽,則無須奔波勞碌,然而為了提供孩兒更為良好的生活條件,遂必須勤奮工作,與他人競爭逐利,縱使造做諸多惡業,來世須墮入三惡道受苦,亦在所不惜!僅求能積攢更多的財富,使孩兒能過著優渥舒適的生活,為孩兒犧牲自己的青春,甚至背負了諸多罪業,亦不以為苦,此為後期之母恩。
然而,子女長大成人之後,或因事業有成,擁有財富、權勢、地位,遂認為自己很了不起,完全不感念母親養育的恩澤,此種觀念謬誤甚深。試想吾人今日所擁有的能力,乃是後天逐漸培養而成,而非與生俱來,若無母親的養育之恩,吾人如何能擁有今日的能力?不僅人類的母親如此,即使是其他動物的母親,雖然彼等因軀體、能力等種種條件與人類不同,而無法給予子女無微不至的呵護,但對於子女的慈愛之心,與人類並無二致,此種情形可由拍攝動物日常生活的紀錄影片中得知。行者觀修念恩時,最初應以自己的父母親為觀修的對象,思惟父母親對自己的養育之恩,然後,逐步擴及週遭的親友,次則擴及中庸的有情,最後,觀修的對象擴展至怨敵,此為念恩的觀修方法。
(四)報恩
行者若能於「知母」的修心方法,如實生起覺受,則容易趣入「念恩」的修持;若能於「念恩」的修心方法,如實生起覺受,則容易發起報恩之心。
眾生由於受無明的蔽障與煩惱業障的折磨,身心均備受煎熬,且衰弱不堪!猶如喪失心智(意識受貪、瞋、癡的役使無法自主,在輪迴中流轉不止)、眼盲(看不見、認不清往生人天善趣的道路)、身罹重病(受煩惱與業障的摧折,承受著身心惱熱的痛苦)、怒火(瞋心)與飢渴之火(貪心)中燒、肩負重擔(造做了深重的惡業)、缺乏柺杖作為支柱(沒有眾生協助其遠離痛苦)、無人導引方向(沒有善知識導引其自輪迴中出離)的老婦,步履蹣跚地向著懸崖(三惡道)顛顛倒倒、跌跌撞撞(如母有情不知行善止惡,所作所為皆是惡業)地跛行而去,身陷險境而不自知,眼看即將自懸崖頂端墬下,當此危急的時刻,即使是與老婦非親非故的陌生人,尚且能生起惻隱之心,而伸出援手,為人子女者,豈能坐視而不設法營救?行者此生能獲致暇滿難得的人身,且能值遇善知識宣說正法,使自己能有緣修學大乘乃至顯密圓融的教法,猶如一位雙眼明亮能看清週遭事物的補特伽羅,因此,是最適合承擔救度身陷險境的如母有情的人選。
觀修「報恩」時,行者除了協助如母有情遠離短暫的痛苦(遇有眾生飲食、衣物、醫藥匱乏時,對其布施)之外,尚須思惟如何幫助有情眾生能徹底自痛苦中解脫,獲致究竟的安樂?除非自己能證得正等正覺的圓滿佛果,否則即無法圓滿如母有情求樂不能得、厭苦卻不能離的痛苦,如是令自己發起「為利眾生願成佛」的菩提心。
(五)悅意慈心
悅意慈心能否生起的關鍵,在於行者能否反覆串習「知母」、「念恩」與「報恩」,若能藉由反覆串習而生起覺受,即能任運自然地生起以慈愛之心觀待一切如母有情的「悅意慈心」。修持悅意慈心可分為三項次第,一、何不使有情眾生得到安樂?二、願一切有情眾生具足安樂。(願心)三、使眾生獲致安樂的重任由我承擔。(增上意樂)
(六)大悲心
行者觀修平等捨心之後,猶如將土地整平,此時必須將一切功德的種子—大悲心,播入土中,且不斷以慈悲的水與養分加以灌溉,以此譬喻說明大悲心是一切功德與菩提心的種子。
悲心可略分為三類:
一、對自己的子女所生起的悲心,稱為一般的悲心。
二、經由修持禪定所生起的悲心,稱為具量的悲心。
三、七重因果教法中,作為生起菩提心的近取因之悲心,稱為大悲心。
此外,以生起悲心所緣對象的不同,亦可將悲心分為三類:
一、由觀待眾生所承受的各種痛苦而生起的悲心,稱為緣於眾生的悲心。
二、由觀待眾生皆是無常(法)而生起的悲心,稱為緣於法的悲心。
三、由了知緣起性空的真實諦,觀待眾生皆無自性而生起的悲心,成為緣於諦實的悲心。
觀修悲心的方法,可由觀想週遭乃至三惡道的眾生所承受的痛苦,令自己生起悲心。例如觀想人們遭人殺害或因犯法而即將被執行死刑的時候,驚恐萬分、哀憐無助的情形;或觀想地獄道的眾生,承受著各種冷、熱的殘酷刑罰,痛苦呻吟、哀嚎的情形;或觀想餓鬼道的眾生,不斷承受飢渴之苦的煎熬,即使費盡心血獲得少許飲食,送至嘴邊之時,即為喉中所噴出的猛烈火焰所燒毀…,從而令自己生起悲心。
三惡道眾生的處境至為悲慘,所承受的痛苦至為巨大。然而,此刻尚未墮入三惡道的眾生,由於不斷造做惡業,累積了無數墮入三惡道的因,將來必然淪墮惡趣,承受無量無邊的痛苦,行者如是反覆思惟與串習,令自己猶如慈母不忍愛子受苦,亟思如何盡一切所能援救愛子遠離痛苦一般,生起欲協助有情眾生遠離一切痛苦及苦因的悲心。
(七)增上意樂
大悲心的生起,意指行者已然生起救度一切眾生遠離痛苦及苦因的意念;增上意樂則是由於不斷地串習、強化此一意念,而能任運自然地生起,由自己荷擔救度眾生遠離痛苦及苦因的重任之決心,兩者的差別,在於大悲心屬於意念,增上意樂則是決心。
增上意樂係由不斷的串習大悲心而產生,行者能否藉由修持密法而迅疾獲致成就?其關鍵仍在於能否生猛利的悲心,悲心的廣大與否?決定行者獲致成就的遲速。往昔殷重修持悲心而獲致成就的大德,曾開示可經由某些現象省察自己是否生起大悲心?例如,行者只要思惟三惡道的痛苦,隨即寒毛倒豎;思及有情眾生此刻正承受著如此巨大的苦楚,不禁悲從中來,淚水奪眶而出;自己猶如孤立無助的幼童,僅能呆坐於地,口中不斷地呼喊著母親一般,此為行者判斷自己是否生起大悲心的依據。
行者若能生起大悲心,經由不斷串習,即能發起承擔救度眾生遠離痛苦及苦因的誓願與決心。行者修持增上意樂時,須任運自然地生起救度眾生遠離痛苦及苦因的誓願與決心,即使須替代如母有情於地獄中受苦長達數劫,亦甘之如飴,如此,方能如實生起增上意樂的覺受。
(八)菩提心
發起增上意樂之後,行者復思惟自己縱然具有強烈希求救度眾生的誓願,然而此刻卻連救度自己的能力亦不能具足,如是思惟唯有證得正等正覺的佛陀,方能具足救度一切眾生的能力。四聖眾之中,聲聞、緣覺由於僅希求自己的解脫,故彼等救度眾生的能力與功德,不及初地菩薩的千分之一;初地菩薩救度眾生的能力與功德,亦不及十地菩薩的千分之一;十地菩薩雖已具足極為殊勝的能力與功德,然而其救度眾生的能力與功德,仍不及佛陀的千分之一。如是思惟,令自己生起「為利有情願成佛」的菩提心。唯有以利他的動機,發起希求自己證得正等正覺的圓滿佛果,如此,行者方真正發起菩提心,契入大乘教法的精髓,從而使自己入於大乘之門,成為一位受人天禮敬的菩薩。由於行者已然發起菩提,故能藉由修持密法,迅速成就圓滿佛果,菩提心的生起與否?為金剛乘行者能否藉由修持密法獲致成就的關鍵,故行者於此須殷重修持。
行者雖處於五濁惡世之中,充斥著各種痛苦,然而,此生能獲得暇滿人身,且能值遇大乘教法(特別是顯密圓融的金剛乘教法),應深自慶幸自己是如此幸運,能擁有如此善好的因緣,必須珍惜此生難得的機緣,不斷於心續中串習與累積生起真實菩提心的善因與資糧,切莫虛度光陰,甚至造做惡業,如此,方能不負此生。(未完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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